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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传统鉴定学解开柴窑“千年之谜”——访西安柴窑文化博物馆馆长王学武

2019-12-27 14:08:01

来源:陕西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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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王学武向游客展示柴窑瓷器薄如纸的特性。

  12月6日,“揭开柴窑千古之谜·助推耀瓷产业发展”主题采访活动开启,媒体一行先后探访中国规模最大的古陶瓷专题博物馆耀州窑博物馆,见证“丝路明珠”耀州窑1400年的峥嵘岁月;参观耀瓷小镇,感受耀州窑的传承和创新;随后走进西安柴窑文化博物馆,看“诸窑之冠”再现芳华闪耀世界。聆听西安柴窑文化博物馆馆长王学武先生从收集的史料文献、碑刻记载、瓷片标本和完整器物等多方面讲解柴窑瓷器的产地论证和柴窑的特色,印证柴窑“出北地”,为来宾破解柴窑“千古之谜”。

  问:柴窑为何被称为“中国瓷皇”?

  王学武:柴窑是指五代后周柴荣统治时期定期烧造的天青釉瓷器,也是历史上唯一以皇帝姓氏命名的瓷窑。明朝《宣德鼎彝谱》中记载“内库所藏,柴、汝、官、哥、钧、定。”将柴窑排在第一位,明清以来,文人雅士根据柴窑瓷器的特点将其列为“五大名窑”之首,被人们尊称为“中国瓷皇”。

  史料中用“四如”来形容珍稀贵重的柴窑瓷器:“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可惜的是,这位非常喜欢天青色瓷器的皇帝,仅仅只在位不到五年半的时间,便英年早逝。这座能烧出精美绝伦瓷器的顶级窑场,在历史上昙花一现就不见踪迹,留给后人无限的猜测与遐想。

  问:柴窑的特征有哪些?

  王学武:柴窑有“四如”特点:一是青如天。王馆长拿出的柴窑精品,都是“绿中泛蓝”,看上去像一片朗朗的青天,没有开片,这正是柴荣皇帝御批的“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皇帝喜欢这种颜色,将自己的生日定名为“天青节”,将为自己盖的庙宇,定为“天青寺”,希望自己的臣民在“朗朗青天”下安居乐业。“上行下效”,五代柴窑创烧了中国“天青色”,改变了唐代“南青北白”的局面,确立了宋代一朝天青色的先河。二是明如镜,是指釉水。柴窑的釉质釉水必须有“滋润细媚”的质感。一个“媚”既点明釉水要“妩媚动人”,滋润光细,是玻璃质感较强的透明釉,才有古人的“明如镜”之比喻。三是薄如纸。是指小型器物如杯、盏、碟、盂之类的,器壁大多在1毫米左右,有的薄至0.5毫米,白色胎质细密坚韧,技术上才能拉坯极薄,且在近1300℃的高温窑内不变形,器壁极薄可透光,它是当时全国所有窑场唯一能够生产天青釉薄壁瓷器的。形容“纸”它不是指现代的大型机压纸,而是晚唐五代时期的棉麻粗纤维沉淀纸,古人用“薄如纸”来比喻。四是声如磬。是指烧制窑温在1260—1330℃间,特指盏类的“薄壁”器,釉光明亮不开片,其声音才可敲击如“磬”,清脆悦耳悠长,似佛塔上的风铃。柴窑瓷器之贵重,古代即有“片瓦千金”之说,可谓价值连城。

  最神奇的是当用手电照射瓷片背面,瓷片正面就会出现一轮“明月”,四周是一片青天,晶莹剔透,釉面可以照进人影,轻轻敲击它的盏壁,声音悠扬悦耳、连绵不绝,令在场参观人员无不为柴窑瓷器的“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所震撼。

  一千年前,一毫米厚,片同金翠。在现场,通过与汝窑、哥窑等其他瓷器的对比,唯有柴窑瓷器的胎体极薄且透光,壁薄如蛋壳、工艺之精湛、釉色之精美,为后世所无,展现了古人的创新和智慧。有外国专家说,不到西安柴窑文化博物馆,就不能说真正了解中国古陶瓷。希望能让更多人认识柴窑,将精品柴窑文化传承好、保护好、展示好,让世界人民能真正领略 “中国瓷皇 ”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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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天青色十一曲笔洗。

  问:您是如何解读“柴窑出北地”?

  王学武:我综合运用历史学、文献学、考古学、鉴定学、标型学甚至地理学等等学科的知识,对柴窑瓷器进行追踪、搜集、研究,事实证明柴窑就在陕西耀州。根据史料有关柴窑特征的记载,我逐条逐条地来追根溯源,寻找原物。如《格物要论》记载“柴窑,出北地”,关于北地之说,有人泛指中国整个北方。但事实并非如此,我对照郭沫若先生绘制的《中国史稿地图集》,寻找“北地”,从各个历史碑刻中寻找“北地”,历经曲折,终于澄清:“北地”是指五代时期的北地郡,即是宋代耀州所在地,正是出青瓷的地方。又说“柴窑烧者,青如天,滋润细媚,有细纹,多足粗黄土”,我们收集的瓷器实物特征一一如此对应且相应,抚之如玉、细腻光滑,栩栩如生、亭亭玉立,美丽的天青色和“滋润细媚”令人赏心悦目。古陶瓷鉴定界的泰斗耿宝昌老先生见到这批古瓷时激动不已,对此赞不绝口。

  接着,王馆长从收集的历史地图、金石碑刻、名人文献、县志文档等多方面论证《格古要论》“柴窑出北地”,“北地”就是“北地郡”的简称,在今天的铜川市黄堡镇。这是西安柴窑博物馆第一次将“北地”的沿革从战国证明到清代晚期,历时2180多年、自三国魏文帝将“北地郡”迁徙固定在陕西华原(耀州)、富平、同官(铜川)之后,延续使用了1650年,铁证如山。

  问:多地都在争柴窑,您认为柴窑和耀州窑有什么关系?

  王学武:目前民间人士呼吁的“越窑柴窑说”“景德镇柴窑说”,由于其地理位置均不在“北方”,更不在“北地郡”,加之又是当时战争的“敌对方”和运输、记载、实物等都没有符合五代末柴窑天青色“四如”的窑址及标本。河南本省就有多种柴窑说,一方面开封、郑州、洛阳都是古都,但是都没有历史上的“北地郡”或者“北地”建制,将“北地”理解为“北方”是历史地理知识欠缺和字义理解上的牵强附会。另一方面,我馆多次去河南文物考古研究所和郑州考古研究院,从河南目前发现的300多座窑址来看,以五代末为界,还没有一座窑址能够生产天青色瓷器的,更没有能够达到柴窑“四如”标准的。无论是郑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下郑州柴瓷文化研究会2011年出版的《郑州柴窑》一书,其封面所用的“荷叶口碗”就是五代耀州窑的黑胎产品;还是该会2019年举办的“首届郑州柴窑对话会”,其展示的五代标本,不论是黑胎还是白胎,基本上都是耀州窑生产而流通到郑州、由城市开发而从地下出土的。一些不懂鉴定学的人,误以为“从郑州出土的就是郑州生产的”,类似的这样错误在560年前的明代王佐就已经发生过。如果说在当时的科技束缚下情有可原的话,在今天则实不应该。所以,王馆长通过所在的九三学社,连续三年,四次在全国两会上提案:“开展中国传统鉴定学与多学科合作”,保护好中华民族的精品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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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天青第一壶——高浮雕双龙双凤壶。

  “殿之梁间板记且古载”,王馆长从耀州区和故宫博物院考察取证到五张耀州窑窑神庙的碑拓中,研究发现过去认知上的“断句”错误,首次提出“阅梁间板记:创自周、至五年”;“肇自周,至五年”,这里的“周”,就是指五代“后周”;“至五年”即指柴荣皇帝在位五年多一些的时间。而不是原来误读的“周至五年”,历史上根本没有这个年号,单一的考古将永远无解。而在“后周”之前所有“周”,还没有柴窑好瓷器的诞生,就是很好的反证明。柴窑博物馆内六张耀州窑“窑神碑”,都是记载后周柴窑的。中国窑神非它莫属!就是因为赵匡胤设计的“陈桥兵变、黄袍加身”,违反了君臣之道,他要从政治上把这一段历史“抹掉”,不准许提“周世宗”,故而以后只能简称“周”以“避讳”。这是不能脱离当时的历史政治实际来研究的。

  故宫博物院研究员、古器物部主任吕成龙在2012年“第二届中国柴窑文化高层论坛”学术研讨会的总结发言中说:“与会专家一致认为:在众多柴窑说法中,唯有五代末北宋初耀州窑天青釉瓷器中的精品与文献中有关柴窑瓷器特征的描述相符合。”五代时期耀州窑天青釉高浮雕剔刻双龙双凤壶、天青釉牡丹双流壶、中华天青第一杯等实物证明柴窑“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的真实存在和柴窑“诸窑之冠”的精美绝伦。故宫博物院研究员、中国瓷器泰斗耿宝昌认为,这些天青釉瓷片是目前与文献记载中“最黏合”的柴窑实物。破解柴窑之秘,不但将震惊中国,而且震惊世界,意义重大而深远。就连著名收藏家马未都也在其作品《瓷之色》中表示:“近年来出土面世五代耀州窑精品,无论残片还是整器,让柴窑的面目更加清晰,让其历史趋向于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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